这些年,人们在画廊画展、抑或大厦宾馆里所见到的油画作品,似乎不是宫廷仕女、田园风景,就是瓜果静物、器皿小品。因而当作者乍见这幅由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院长邱瑞敏先生创作的题为《上班族》的油画时,眼前不觉为之一亮。并对这位著名油画家蕴含在这幅“平民作品”中的灵感来源和独特情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邱先生在他那间条件普通却产生过不少优秀作品的画室里,语调徐缓地向作者讲述了这幅画的创作由来——
1986年和1988年,邱先生曾两度作为访问学者到纽约普拉特学院学习和生活,并于1987年4月在美国第一次举办画展。不过,他当时更多地是沉入那里的艺术殿堂,如饥似渴地揣摩大师们的杰作。哪怕是在冰天雪地的寒冬,他也会带着简易食物,一整天、一整天地浸淫在各个艺术博物馆里。那时,他的住所在皇后区,而普拉特学院在布鲁克林,因而每天他就靠乘坐地铁往返其间和穿梭于各大博物馆。纽约的地铁在世界上很有名气,已有100多年历史,而且四通八达,总数不下二三十条,以至大多数纽约人出行都习惯于乘坐地铁,连“有车族”也只是周末去郊外时才自己开车。正因为如此,纽约的地铁在上下班高峰时十分拥挤,并因此引发出许多意料不到的故事。一次上班时分,邱先生在象平常一样挤得水泄不通的地铁车厢里被人推了一下,要不是有人好心地托了一把,他很可能会因此摔倒。但直到地铁进站,刚才前推后托他的几个年轻人哄然四散时,只有艺术思维敏捷的邱先生才意识到事有蹊跷,一摸衣袋,果然钱已被偷。
尽管有在纽约地铁的不愉快经历,则邱先生在说到纽约地铁的时候,嘴角仍漾开一丝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神则聚向一个遥远的时空:“纽约地铁有的车站十分陈旧,甚至污秽不堪,而有的车站却富丽堂皇如宫殿。但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地铁站里那些踌躇满志、昂首阔步的“雅皮士”,那些心无旁骛、卖艺为生的艺术家、那些衣衫槛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可以说,纽约地铁使我有机会直接接触和观察了纷繁复杂、光怪陆离的美国社会,更伴随我度过了在美国艰辛而富有收获的艺术生涯。”邱先生颇为动情地忆道:“普利特学院在研究生院为我提供了一间画室,除了外出写生临摹,我几乎每天都要在这画室里学习、创作到门卫来催促关灯时才离开,而深夜送我返回住所和第二天一早又送我去画室的,还是纽约的地铁。可以说,纽约地铁又像是我艺术旅程中的一个个不能忘怀的驿站……”
也许是因为那些在纽约地铁上穿梭的岁月给邱先生留下的记忆太深刻,因而,当他回国后听说上海地铁一号线已经开通,便特意去乘了一趟。他欣喜地发现,上海地铁同纽约地铁一样,也是一个浓缩的社会,每日晨暮,都在汇聚和运送着各个阶层、各种职业的乘车人。连那些乘客,尤其是“打工族”乘客在等车间隙和车行过程中忙里偷闲地打手机。聚情会神地读书报和旁若无人地收听外语或音乐“Walkman”的情形,也同清晨或深夜的纽约地铁几无二致。然而,邱先生又发现,目前上海的地铁虽然还不如纽约那样发达,但它的站台个个宽敞漂亮,而不像纽约地铁那样新旧不一、良莠不齐。更明显的区别是,往来上海地铁的那些身着西装或工装的“打工族”,那些朝气蓬勃的俊男靓女,那些叽叽喳喳背着书包的孩童,那些提着购物袋满载而归的家庭主妇,甚至那些带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来上海谋生的外地人,谁的脸上都充满着生气和希望,谁的脚步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随着上海这座正在迅速兴起的国际性大都市特有的新节奏而加快。这无数张充满生气和希望的脸庞,让邱先生深受感染;这日益加速的脚步,又让邱先生真切感受到了蕴含在这城市内里的张力和律动,一种渴望表现这种城市生命律动和宣泄自己真切感受的创作冲动,在邱先生的内心深处被砰然唤醒。但他没有直接去画高耸入云的东方明珠塔和独具风情的浦江风景,也没有去画那些新增添的郁郁葱葱的草地绿荫和商业街上穿着亮丽时髦的人群……而是很自然地把自己的艺术思绪集中到了地铁这个最能折射当今上海都市风采的典型空间,把画盘中的七彩颜料呈献给了辛勤造就这动人风采的各种各样的打工者。于是,这幅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平民”佳作,就这样悄然问世,却很快为上海一些主要媒体刊载,并得到高度评价。
在告别的时候,邱先生倚傍着他那幅心爱的作品一侧,像是对作者又像是对自己说:“地铁是城市发展及速度的象征。真心希望年轻的上海地铁能同这座充满生机的都市一样,发展得比纽约更好更快……”而作者则真心希望这位著名画家以及他的同行们,能更多地把自己艺术热忱和七彩画笔投向那些寻常的时空、寻常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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